【沙李】人生如寄（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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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在何奕炜被规起来之前，沙瑞金决定先代表组织跟他谈一场话。

当沙瑞金目光一烁，灼灼盯着何奕炜说“对黑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一切，没守住一个决策者的底线”的时候，何奕炜再也不能淡淡然坐着了。他觉得听了耳朵起茧，于是急急起身。

“我有责任！”何奕炜嗓门放大，盯着沙瑞金看，眼神中不乏倨傲霸气之色。

“不是负有责任，是罪责难逃。”沙瑞金简短吐出这句，心却很痛。没想到何奕炜这个故人居于高位，最终竟然迷失了自我。

周遭顿时一片寂静。

何奕炜也没有不认罪的意思，只是他一贯不太喜欢沙瑞金教育自己。他轻哂，“扶贫，您觉得种几颗破核桃树就成？还是学什么李达康建高铁？都太慢了。”

“你也不用说服我。”何奕炜见沙瑞金欲言，立刻摆了摆手。

沙瑞金轻嘘一口气，反而抑制住了怒气，“听说，你自掏腰包，给九安乡的老百姓发钱。”

何奕炜点了点头，这件事他前些日子就已经做了。那些百姓对他感恩戴德的，也算好事一桩。沙瑞金意味深长地盯着何奕炜，“你发钱，可是九安乡曾经的住户都被你好朋友赶走了。你俩这是，一边作恶，一边行善，伪善的善。”

何奕炜摆摆手，“我累了，不说这个，沙书记。”

他又何尝不知道，邓县扶贫和陈观天的生意有天大的矛盾。

只是何奕炜看透了那些小老百姓，他们痴傻，不知道其中曲折。自己捐钱，在他们看来肯定是莫大的恩惠。对自己来说是很有面子的事儿。不过现在……何奕炜承认自以为的善良好像不是善良，他尤其讨厌沙瑞金把这点破。

“说些别的吧。”何奕炜扬一扬唇角，“说说你和那李达康。”

沙瑞金没想到何奕炜会把话转到这儿来。他心下一惊，微微眯了眯眼睛，“有什么话，你就说。”

“你和李达康小时候认识么？”何奕炜“嗤”的一笑，“我知道那本书的事，你是误会我了是不是？你觉得我是某人，但我不是。”

沙瑞金忽地生出几分凌冽之色，抬头望向远方。自己的预想果然没有错，那何奕炜查到自己跟李达康的事了。

何奕炜继续说了下去，“沙学长，你和李书记有缘哪。是，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不该认识你，你该去找李达康，好好跟那李达康过日子。

这话十分犀利，刮得沙瑞金耳膜生疼。他果然知情，难怪李达康要离开自己。这么一看，若是不离，李达康和自己两个人的政治前途该摆到什么境地？他不禁开始心疼起李达康来。

何奕炜瞥了沙瑞金一眼，看见他蹙眉的紧张样子，扬起眉道，“大可放心，证据我都销毁了，李达康也知道。”

“你……”

沙瑞金一时失语。他没想到何奕炜会有这一出。这何学弟一向自视清高，又不达目的不罢休，怎么突然转了性愿意帮他和李达康了？沙瑞金不知道其中缘由。但不管怎么说，有温热的雾气自沙瑞金心头涌起，他有些感动。

“别误会，我不是卖你面子，也不是对李达康有好感。”何奕炜神色宁和，“名利场，我厌了。我是想叫你沙瑞金也体验体验有秘密的感觉，可不好受。”

何奕炜这么说，其实是搪塞。他想要是沙瑞金跟李达康俩人在一起，就是搞地下恋情也是美满的。当然了，与他无关。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不发发狠把那照片拿出来摊牌。但他忽然又懂了，坏人总是急赤白脸，好人从来不说。也许自己还是个好人，他想着，又缓缓地笑起来。

何奕炜颇有感慨地对沙瑞金道，“为什么那时候的快乐很简单？”

“毛头小子，少不经事。”沙瑞金笑了笑，人生到了这个章节，再去回顾旧时光当然是好，可也不能沉溺于过去。

何奕炜笑了笑，“我明白了。因为人懂了事，所以人再也回不去了……那就这样吧，我一人了无牵挂。”

“还有，我知道人都善变，但你不是。”何奕炜又补充了一句。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站得离沙瑞金近了些。他耸耸肩，淡然道，“学长，再见。”

检察院的人已经在门口等候。被带走的那刻，何奕炜忽地记起陈观天曾对自己说过，有时候因为爱而活，有时候也因为它受伤。因为对谁的爱？何奕炜轻轻摇了摇头。

望着何奕炜萧萧然远去的背影，沙瑞金不免唏嘘。

不久，《邓县惊天黑社会案水落石出，相关人员还在追逃当中》这条新闻出来了，所有人都惊了一跳。没人不受吓，因为这领导可真是把信息公开透明化做到了极点。人们本以为邓县只有一个严重涉黑的贪官，没想到这事儿背后竟然还有这新上任的何省长，又揪出一大帮子公安局的干部保护伞，这可不得了。

这些日子，视察组，大会小会，反思会总结会学习会，连番轰炸。汉东这“热闹劲儿”，比起“一一六”案件，有过之而不及。以刘亚博一案为苗头，至揪出盘踞在邓县的黑社会团伙，也就短短一个多月，这一点倒是叫人宽慰的。

最近的批评会开得不少，揭底、出汗、敲钟、吹风、打棍子、揪辫子一个都少不了。一直到组织部李春林部长从基层选取干部传来消息，又推荐了一位新同志，班子才终于开了一场没那么紧张的会。

“周康新，皋州市方滨县的县长。这位同志，有谁熟悉？”

沙瑞金手里捏着铅笔，满脸严肃，期待着下面有人举手。

“这个问题我知道，沙书记。”李达康眼角微微弯成一带新月。他已经好久没积极主动地回答过沙瑞金的问题了。这次，他把手举得老高，又不失庄重。

“哦？说说看。”

沙瑞金眉心一动，面上已经带了融融笑意。李达康这家伙，怎么谁都认识？但沙瑞金此时不计较那么多了。李达康方才看自己的目光坚定，这就足够。虽然不说，但是沙瑞金觉着，一切已经在心里讲完了。

风将李达康的化一字一字吹入沙瑞金的耳中，他坐在中心位置上，恍惚间好像回到跟李达康刚认识不久的那时候。那时候，李达康也是这么慷慨激昂的说话，他没变。沙瑞金也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从未浅去，只会越来越深。

李达康讲完话后，也笑笑，深深看了沙瑞金一眼。

10月，北京中央决定，对汉东省长何奕炜涉嫌违纪违法问题立案审查，何奕炜被开除党籍，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2015年10月20日，汉东省省长何奕炜以包庇纵容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受贿罪、滥用职权罪数罪并罚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汉东省京州市邓县前县长臻远山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受贿罪、非法持有枪支罪数罪并罚，被依法判处无期徒刑，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赵小惠赌博罪、行贿罪、寻衅滋事罪、非法经营罪、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被依法判处死刑，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花斑虎以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非法持有枪支罪、故意杀人罪被依法判处死刑。

同月，追查到望北楼的刘生与在逃干部若干。

《经济周刊》时政记者刘某，以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虚报注册资本罪、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被依法判处死刑，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京州市邓县警察局刑警大队大队长以包庇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另在邓县抓到的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的人员以及在“望北楼”追查到的贪官均已接受法律制裁。

涉嫌包含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在内的13宗犯罪的邓县黑社会头目陈观天在逃。

三个月后，已是隆冬。

“有消息了吗？”

李达康搓着双手，踩着棉拖鞋从楼上下来给沙瑞金开门，门开后，他便急急询问。此时沙瑞金神色微慵，站在门口。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他扑闪的睫毛上，看上去竟有些滑稽。

“没有，他们搞错了。”沙瑞金摇了摇头，语气中不无失落。

“哦。”李达康半带安慰地拍了拍沙瑞金。

半晌，他想起来什么似的笑眯眯地看着沙瑞金，“赵东来那小子，怎么样啊最近？”

赵东来最近忙着办案，李达康也没找他聊过天儿了，他倒是好奇赵东来的事儿怎么样了。沙瑞金于是站得笔直，佯装严肃，“他向组织上汇报，说已经和陆亦可同志恋爱。组织上表非常同意，予以鼓励。”

“好小子！”李达康眸光一跳，眼里含了笑意。他之前从不会去主动关心别人的事，现在和沙瑞金一起，倒是有点儿变了。

其实沙瑞金今天来，是要跟李达康一起去京州光明峰一起“微服私访”的。于工作于情感，李达康都等不及，他随手扯下了衣架上挂的黑风衣，踩上了皮鞋，便要出门。

沙瑞金蹙眉，伸手拉住了李达康的胳膊，他扁了扁嘴，“穿那件吧，那件厚。”

“哎。”

李达康拗不过，点了点头。此时，有无尽的温软密密匝匝刺进心扉。他微微退了一步，伸手去够那件纯黑的羽绒服。羽绒服虽然厚实保暖，但这件的领子有毛，李达康只偶尔才穿它一穿。好不容易拿到了，他又开始边穿衣服边套鞋。沙瑞金扬了扬眉，见李达康套进了一只袖子，却一直找不着另外一个，模样窘迫极了。

于是沙瑞金轻叹一声，把李达康拉了过来，这一拉，李达康几乎到了他怀里。沙瑞金伸出双手，他利索地给他套好了衣服才放心。李达康总是这样，但这种温柔的麻烦，沙瑞金觉得无妨。

两人这才出门。

外头的雪下得不大，下着如尘，落到头顶上不一会儿就化了。他们没撑伞。雪下了一晚，地上有深深的积雪，数九隆冬，名不虚传。雪虽小，但飘雪时，天空不会孤独。此刻的大地也是银装素裹，热热闹闹的。沙李两人并肩，踩出了一排排脚印。一时无话。

平平淡淡的相处，早已心足。不过他们似乎没从前害怕，大概是知道无论好的坏的，最后都有办法变成好的。

半晌，沙瑞金突兀开口，“你什么时候叫我一声大哥呢？”

他说这话倒无轻佻之意，说得真情实感，但却把李达康吓了一跳。《争夺》一事明了，沙瑞金跟李达康到老家去的时候，李达康在家里翻出来一盒子玻璃珠等的玩具，正是他们童年的玩意。

沙瑞金也这才知道原来何奕炜所言非虚，他和李达康早有缘分。两人这么一相认，再沉稳也激动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久别重逢的亲兄弟呢。

沙瑞金自那以后，总是想起来小时候是被叫“大哥”的，于是他一直执着要让李达康再叫自己一回。这也难怪，除了在干那事的时候沙瑞金胁迫了能听到李达康勉强的一声，别的再无。这挠得沙瑞金的心痒痒。

李达康也是看透了沙瑞金的期待，他决心要整这位领导一把，于是偏偏不满足。叫他大哥？他多大脸呢！李达康听完沙瑞金的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依旧跟沙瑞金并肩踩雪前行，但只当没听到沙瑞金的话。

沙瑞金无奈，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目光，以免尴尬。而后他又陡然不甘，转过了头来。他像是在对李达康念叨，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不叫就不叫。反正，跟我在一起，你得想好。因为我这人霸道，在一起了，可别想再走。”

“谁说要走了？沙瑞金。”李达康觉得此时的沙瑞金有点傻愣愣的，于是半带嘲笑扭头说道。

沙瑞金默默叹了口气。在这个方面，他是说不过李达康同志的。说下去话只会更多。不争，不争。

李达康不觉微笑，他抬起头来，有些出神地望着纯白大地。长空渺渺，无边无际的路，仿佛永远都不能走到尽头。但毕竟不是一个人走。李达康之前短时间绷长着一个脸，一切都郁在心里，现在再也不必。

李达康记得，风波平定时，已经入冬。明明一起走过了春夏秋冬，沙瑞金敲门后，开口却是“我来得稍迟”。李达康那晚站在门前，无声地笑了笑。其实，什么时候才算迟？

他迟暮，自己薄暮。

迟暮还是薄暮，总归早已经不属于人生中的花季，但李达康觉得不迟。既然遇上，既然同寝，既然一心，那哪怕在一起只有一天一小时一分钟，都是痛快的。李达康心里是这么想，但他倒没好意思说出口。此刻想到，他笑意更浓。

沙瑞金说完“稍迟”之后，也没再说太多。他竟然觉得自己很自私，自私到甚至希望高小琴他们早点儿出现，要是“一一六”事件能早点发生，他还能多陪李达康几年。这也是一种对时光逝去的忧愁，其实难免，因为人生如寄，短暂如斯。但沙瑞金也不会一味后悔往日，因为来日亦正长得很，此后永远有新路。

至于以后的生活，他们当然都梦想着美满。至于是否能达到目的，一半是看彼此的诚心，一半要看命运，命运他们也许无法支配，但他们确能支配自己。

天儿太冷了，李达康拉紧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刚刚他还抱怨这衣服，现在却直接缩在了羽绒服毛领子里不肯出来。

他的脚冻如冰，手指也直了。他又踩了几回雪，忍不住，大声说了句“好冷啊沙书记”。

沙瑞金听罢，立刻走得离他更近了些。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他不敢碰李达康的手，只是把手靠近了一点儿，想着能给他带点暖和气。李达康很受用。此时寒风凛冽，两人心却是暖。

“达康，春天会来的。”沙瑞金微微一笑，不单是此时的冬季，人生中的寒冬也终将会过去。

“行啊。”李达康明白，该追回来的人，一个也逃脱不了。

不必徒然伤感。那话是怎么说的？

“人生如寄，多忧何为。”

 

 

 

 

 

 

 

 

 

完

 

 

 

 

 

 

 

 

 

 

沙瑞金：“这辈子，只任性这一回。”

 

李达康：“害怕又想靠近，观望又深陷其中。”

 

何奕炜：“苦海无涯，对的也能变成错的。”

 

陈观天：“万人空巷造声势，不过只身一人而已。”

 

 

 

 

 

 

 

 

 

 

《人生如寄》 后记

 

完结。

 

原剧向长篇，九个月，也算有始有终。（文风前后不一致，估计会大改，合并章节。）

 

略有惆怅。这九个月，很多人来了又走，很多人去了又回，也遇到了一些跟我一样晚入坑的新朋友。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支持。没文化如我，真是厚脸皮地在沙李tag下蹲了很久。

 

第一次坐下来去写些正经的东西，终于耐住了写原剧向的寂寞。写完才知道写原剧向有多不容易。实话讲，有一百次想过放弃，有一千次觉得心累，但毕竟写到了今天。神仙太太在前勤奋太太在后，我什么都不是。常常觉得写得乏善可陈，而且会想：这么长真有人看？所以有时候断更自闭，每次想要说什么又全删掉。此文源于2019年6月突发奇想的一次自割腿肉，没想到也写到了现在。

 

爱情怎么定义，尤其是沙李的爱情。暗戳戳抠抠搜搜的，我在原剧里真的看到了。所以一向不嗑bl，不用老福特的我，就这么摸了过来。基于“他们真的会在一起吗”这样的想法，我开了原剧向。若是您看了，大概会觉得事业有一些，反黑也有。但是大部分是在讲爱情吧。沙李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我理解为“风雨同舟”，理解为“你回来吃饭吗”，理解为陪伴。这种生活谈不上多么精彩纷呈，但是细水长流，高岸深谷，也是别样的浪漫。在我看来，他们是看完电影还能一起讨论的关系，而不光只是一起看电影的关系。

 

乌托邦式的想象，基于沙李都善良。不才，其实来源于对人义这部剧的遗憾。人义的结局留下了很多空白，比如沙瑞金的过去，李达康的好坏，程度的硬盘，高利贷的来源，望北楼的秘密。杜伯仲的结局，赵小惠的身份等等等等。当然钟小艾的背景也值得一提，不过重点在沙李，我没再说太多。私心里加了个“天降竹马”的设定。沙瑞金的过去鲜为人知，年龄再掐一掐，其实也不无可能。至于沙瑞金“女婿党”的说法，我也是同意的。不过没有太纠结，不然，他们应该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吧。

 

要是以反乌托邦的视角论：沙瑞金走了歪路，田国富又挡不住，“沙家帮”会不会就此成立？他又是干一件事成一件的性格，那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赵立春”，甚至是比赵立春更狠的角色？李达康要是误入歧途，他爱惜自己的政治羽翼爱到超越一切，要“政绩”要到走火入魔，那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何奕炜”？要是这样，他们是怎么走都走不到一起的，除了一起犯罪一起铁窗泪。（快乐BE）

 

汉东的“一一六”已经是一场大规模的反腐行动了。于是想着，扫黑除恶这事儿，也提上日程吧，或者说可能一直在路上，但我们没看见。陈观天没回来，应的是那句：花开不必富贵，心想未必事成。对他的追捕，以后总会有一天完成的。这事儿当然也是沙李携手去办。

 

补充：何奕炜·何一为·何出此为 

陈观天·观天·坐井观天

 

没在沙李最热闹的时候来我很遗憾。

文章平平，没办法对自己写的东西信心满满。

笔者一路以来，感谢大家对人生如寄的喜欢。（请见三个首字~）

 

txt稍后校对完整理发，20万字可能要一段时间。人已经越来越佛。人生如寄完结，终有再会时。

 

最后，希望能蹲到长评～